Loy ! 創作，隨心所欲!

０６

棣棠休養了好一陣子，才緩緩地道出發生的事。語氣冷淡的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，是別人的故事一樣。

她說，頭年剛嫁過去時，李公子對她很好（翔鷹注意到棣棠用了最疏遠的名稱喚那個人），只是過了幾個月，院內抬進了二姨娘，又過了幾個月，再抬進三姨娘。火一般性子的棣棠怎麼能忍受，她去質問李公子，問他是不是忘了當初答應她的承諾。只見李公子黑眸注視著她，用著第一次見面時那道打量的目光看著她。他說，都過了一年都不見妳肚皮有點動靜，換換人看能不能生出個兒子。他又說，但妳要是生出孩子，我也懷疑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種。

她的心瞬間被他劃出一道又一道裂痕。但她還是喜歡他，所以她忍著淚，渴望李公子能想起成親時的承諾。一年還沒過完，李公子迷上阿芙蓉膏，性情大變，常常扯著她的髮去撞牆，要不就是天天踹著她的肚子，對著她罵了些不堪入耳的話。

他曾對她說，棣棠，又可稱作山吹，是種高貴優雅的花朵，要好好珍惜。但如今，他卻將她丟在地上，對著她又踩又踹。難得清醒時，他仍沒給她什麼好臉色。

他說：「山吹花開七八重，堪憐竟無子一粒。」

那句話，是真正壓垮她傷痕累累的心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她當著他以及其他看好戲的姨太太的面，將和離書丟在他面前。

她知道未來她的處境會更加艱難，她也知道，她不會再有孩子了。

但那天，她仍直挺著腰桿，直挺挺地踏出李宅。

她是棣棠花，高貴優雅的棣棠花。

她笑著，笑得如花般燦爛，也哭著，堅決著絕不回頭。

棣棠回到百花樓後沒多久，消息立刻傳遍整個鳳霞城。但在那個時代裡，下堂妻的下場一直都不好，更何況一名青樓女子本身地位就不高，再加上又是下堂妻，一時間，各種難聽話傳遍了大街小巷。百花樓的生意一夕之間輕淡了不少。

有些匪徒還趁著這段期間想佔百花樓便宜，都被翔鷹心不在焉地往臉上開了果子鋪，打發出去。

張嬸完全不在意，吆喝著姑娘們全心全意地照顧棣棠，還要翔鷹多保護棣棠，別讓體弱的她心煩。長春又變回十一歲時歡樂的模樣，翔鷹罵她，她也嘻皮笑臉地站著讓他罵。

「翔鷹大哥，棣棠姊姊回來了，你說我能不開心嗎？」她眉開眼笑地望著他「雖然棣棠姊姊受了傷，但不要緊，這次我絕不會讓人再碰我的棣棠姊姊一根指頭，誰要欺負她我就跟他拼命！你說對嗎，翔鷹大哥？」她笑了笑，碰碰跳跳地跑去看煎藥。

他無奈地笑了笑，沒發現他的臉從棣棠回來後變得溫和多了。他拿著棣棠最愛喝的茶，敲了敲她房門。

進去，女子坐在窗邊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貓，愣愣地望著窗外發呆。他走到她身後，輕喚了她的名字。女子嚇了一跳，轉過頭的那瞬間，翔鷹也愣了半晌。

那雙眼冰冷的彷彿要凍傷人般，凌厲無情地望著他。發現是他後，那雙眸子才慢慢匯入暖流，溫暖了些。

她對著他笑了笑，綻放在她臉上的不再是他所熟悉的燦笑。多了不屬於她的悲傷與冷漠。猛然將她拉到懷裡，緊緊地擁著她。

「阿泥，沒事…我沒事。這種事有什麼大不了的，我還有你呀…沒事，別擔心我…我沒事…。拜託你…別哭…」她在他懷中說道，纖手回擁著他，輕聲安慰著他。

明明最想哭的人是她…為什麼就是不肯好好哭一場呢…

更加用力地將她摟進懷裡。他突然都明白了，明白她的心結在哪兒。

他將唇靠在棣棠耳邊，輕聲低喃「…我願給妳承諾…」感覺到懷中女子猛然一震，他更加用力地將她鎖在懷裡，嘶啞著，帶著無比誠懇「一生一世，一雙人。」

她抖著身體，站不住腳滑落到地板上，他跟著她跌坐在地上，仍擁著她。

冰涼的水珠順著他的脖子緩緩滑入衣裳裡，棣棠緊緊懷抱著他的脖子，哭得聲嘶力竭。她大哭著，不仔細聽還聽不懂她在說什麼。

她說：

一生一世…一雙人…

翔鷹緊緊扣住她的身體，撫著她的背脊輕聲安慰著。

沒事…棣棠…我在…我不走…給妳承諾了…

一生一世…一雙人…